初禾

35

带你回家……

眼前的人满身都是鲜血，本已经狼狈不堪，在尘雾弥漫的世界里，却微笑着说要带他回家。

 

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立着，三日月只这样看着他，就仿佛猜到了什么，面无表情地：“你是记起了什么吗。”

“是的，上次回到本丸之后，我利用时空转换器回到了过去，看到了一切。”鹤丸望着他，“三日月，所有的事，我都想起来了。”

这的确是鹤丸的作风，不管什么事情最不愿意被蒙在鼓里，无论如何都会去弄清楚真相，甚至有那么些不计后果。

三日月点点头，“既然如此，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。”

 

“三日月，如果我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场误会，你会相信吗？”

“你指什么？”

鹤丸深深地吸了口气，尽量让自己清楚地解释：“那次出战被困，其实到后来我是找到了回复的办法的，就是在我们打猎的时候。只是这个办法有一点困难，也有一点危险，不到万不得已，我并不想去尝试。可是随着溯行军的进攻，我们力量的消耗，真可以说是山穷水尽了，再拖沓下去我们都会死掉。于是除了队长光忠，我瞒住了所有人，想要独自尝试这个能够回去的办法。”

鹤丸握紧了双手，就是刚刚的激战，也没有让他像现在这样紧张。他迎着三日月的目光，定定地望着他：“所以我想说的是，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做出决定之后，我对你说的那些话，做的那些事情都不是真的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不要再记挂我，甚至恨我。三日月，你会相信吗？”

 

“你是说，和溯行军做交易用我换你回去和捅我的那一刀这件事？”

“是。”鹤丸低下头，想着那晚自己和一期的纠葛，沉声道：“还有，还有……”

“不好意思。”不等鹤丸说完，三日月就打断他，淡漠得仿佛没有一丝温度。“我不相信。”

 

鹤丸愣住，几乎是失措地望向他。

 

他以为凭三日月对他的了解，只要他说了，澄清了事实，三日月就会相信，至少会考虑，给他一个漫长的等待。他并不怕等，三日月等待的时间要更长，他都做好了十足的准备。

可没想到三日月否决得毫不迟疑，连一点点犹豫都没有。

原来这个人并不是天生温柔的，当他微微仰头，用一种冷淡的目光俯视你的时候，就会觉察到天下至宝的庄重和尊贵是多么让人不可靠近，而自己又是多么渺小呢。

 

鹤丸只感到一丝丝凉意涌上背脊，几乎将他不能动弹，连声音都有点颤抖了：“为什么……！”

他只想知道为什么，为什么三日月不肯相信，他是狠狠地欺骗了他，可那都是迫不得已，难道三日月连一个澄清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吗！

 

“因为那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了。”

三日月轻轻笑起来，眼睛微微弯着，睫毛浓密纤长几乎遮挡一般瞳孔，有一种令人炫目的美，上挑的眼角更将这份美丽凸显到极致。

将然而他的表情没有温度，笑容里泛着疏远淡漠的凉意，懒洋洋的，还带着一点点让人退惧的讽刺。他低下头凑近了鹤丸，修长的手抚上鹤丸的脖子，轻缓地摩挲。

“你千辛万苦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，亲口告诉我你的无可奈何，当初你那样做也是为了我——可事到如今我信与不信有那么重要么，就算我相信，已经发生的事难道还能改变么？”

“三日月……”

“既然不能，那就所说无益了。”

“不是的，三日月！”鹤丸急急地叫出来，“我知道你也不想呆在这里，无论怎样你先我一起回去，回去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，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生活在本丸！”

 

“我可从未说过我不想在这里。”三日月的笑意越发浓厚，映着藏在头发后面若隐若现的菱形深紫色标记，竟有一丝妖娆的气息环绕。“刀剑各为其主，我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主人而已。”

“三日月！”鹤丸惶然睁大了眼睛，不可置信地摇头——除非不可抗力，刀剑对主人从一而终是本能也是职责，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三日月怎么就会说出这种话来！

 

“你仍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是吗！同伴都在等你，事到如今我恢复记忆，没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共同承担的，你何必说这些违心的话！”

“你看你满身是伤，竟然还不肯放弃。”三日月摩挲着鹤丸脖子的手慢慢下移，抚过他的肩膀。

“但是很遗憾并不能改变什么，我在这里经历的种种不知道你看到了多少，是，开始的时候我是无法接受，可不管是人呢还是刀呢，最好还是实际一点，权衡利弊，我觉得这里更适合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事到如今，你竟然连这点道理都不懂。”

 

鹤丸只觉得全身就像被浸泡在水中，整个人几乎都要窒息。

 

死死地凝视着三日月额头上那深紫的印记，是他忘记了三日月已经被这里一切所浸染，骨骸的怨气已经深入到他的体内，本体已经不再一尘不染，他再也不是那把极具风华的天下五剑。

所有的骄傲和温柔都在自己欺骗他的那一刻起就渐行渐远，现在的三日月宗近是溯行军的一员，是他的敌人。

 

“可即使那样你仍然想让我留下来！”抓住这仿佛是两人最后的一点点余地，鹤丸摇着头一把握住三日月的臂膀。“三日月我喜欢你，我是真的喜欢你，上一次你说过希望我留下来，至少我们之间还是相互在意的不是吗！”

是他做错了，可是漫长的时光，两人一同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，那些细水长流的生活，背靠背的战斗，情意悱恻的缠绵……他们的感情一直都在，不管经历了什么，自己的心意三日月始终懂的。

至少，至少这一点绝无怀疑！

 

然而三日月拂袖甩开鹤丸的手，沾到袖子上的血迹令他厌恶。

狠狠地握住鹤丸的胳膊，是大太刀划伤的地方，鹤丸疼得几乎晕过去，双膝直发软，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三日月跟前。伤口被进一步地撕裂，鲜血顺着胳膊的弧度缓慢地往下淌。

 

“可惜我不喜欢你了。”

 

冰冷的声音将耳膜刺得生痛，比伤口还要痛。

鹤丸跪在那里几乎不敢抬头去看三日月，一向无拘无束无所畏惧的他从没有任何时刻像现在这样害怕，他害怕看到那双温柔的眼睛，此刻却向他头来憎恶的目光。

 

“当时我也只是顺口说着玩的，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。”三日月不由笑道，“遭受了那样的对待还能把这句话记下来，你的心态可比我想的要好多了——”

“啊！”

握住胳膊的手猛然加大力度，鹤丸疼得呻吟出声，鲜血透过袖子渗出来，染红了一大片，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。三日月狠狠地掐着他，语气漫不经心，甚至还带着一丝轻松的调笑：“你看，就算你现在这么痛苦，我也丝毫不在意呢。”

 

“骗人的吧……”鹤丸哆嗦着，勉强用另一只手握住三日月的手腕，“你是看到我和一期……其实我们根本……”

再没有耐心周旋下去，三日月一把甩开他。鹤丸刚刚经历过激战，身体乏力得很，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力道，勉强撑住了地面才不至于扑倒在地上。

 

稳住身子，一把长刀已经对准了鹤丸的脖子。

那是鹤丸自己的本体。

 

三日月居高临下俯视他，“即便这样你仍然想让我回去么。”

“没错。”鹤丸眉头微皱地望向他，或许此刻他应该马上离开。然而他徒手握住了刀刃，锋利的刀刃割开了他的手掌，血顺着刀体殷殷下流。

三日月眼中的狠绝一闪而过，表情变得冰冷异常，一点都不像鹤丸所熟悉的模样。蹲下身来握住鹤丸的手腕把他强行掰离，凑近了他道：“可惜此时此刻你自己也插翅难飞了。”

 

刀尖轻佻地挑开了鹤丸的衣服，坦露出纤瘦的锁骨和肩膀。

三日月勾起嘴角：“既然你说你喜欢我，那么就让我看看你鹤丸国永的诚意，如何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