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禾

3

 

鹤丸一愣，仿佛没听清楚似的：“三日月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！”

“当然知道，不然怎么会这样站在你的面前。”三日月面容从容，好像早就预料到会被这样质问。

“可是，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。我们作为付丧神，是被审神者通过灵力所唤醒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，那些历史修正主义者根本没有这种灵力。”鹤丸不可置信地摇着头，金色的眼睛死死盯住三日月，几乎想要从他淡然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。他皱下眉头，低沉道：“还是说……不，这不可能……”

 

“你又想到什么可能性了吗？”三日月低垂眼眸望着鹤丸。

鹤丸深深地吸了口气，“作为刀剑，与历史溯行军作战，阻止他们改变历史是我们的职责。主人很需要你，大家也都很期待你的到来。”

他怎么都不愿意把三日月可能倒戈投向敌方这个可能性说出来。

 

三日月轻笑两声，点了点头，“被作为‘期待’来对待有时候还真的很伤脑筋呢。可是，谁规定了刀剑就必须担负这种指责？作为刀剑的我们，不是只要有用武之地就可以了吗？我只不过是选择了你们没有选择的另一条而已，就是这么简单。”

 

三日月说得云淡风轻，鹤丸越发难以置信，这个人一直以来竟都是这样想的，他竟然觉得那一切都无所谓！

于此同时鹤丸还有一种深深的愤慨，他咬紧了牙齿，几乎是一字一字地：“三日月，审神者唤醒了你，你当真要这么做吗！”

三日月睫毛浓密幽长，在壁灯的昏暗光芒下投下一小片阴影，将他的脸恍惚得忽明忽暗：“不然我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吗？”

“什么意思……”

“意思就是，我不能和你们在一起。”

“三日月宗近，你这个混蛋！”鹤丸再也忍耐不住，一拳朝三日月揍过去——

他不能忘记现主人那期望的眼神，溯行军是怎样伤害他的同伴的，那些都还历历在目。篡改历史本来就是大错特错的，尽管历史有时候充满了悲伤，可既然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实，那么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，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磨灭。

 

“啪”的一声，三日月反手接住鹤丸挥来的手腕，用力往前一带就把鹤丸带得离他更近，几乎就要触碰到他的鼻尖。鹤丸狠狠地瞪着三日月，可无论他怎么用力，都挣脱不开三日月的钳制，两人形成一股一触即发的阵势。

 

“所以说，你们把我带回来要做什么！”

鹤丸不会忘记那抹在他眼前飘过的蓝色的身影，宽大的袖口划过一道飘忽的弧线。那个时候鹤丸感知出那个身影就是他们的同伴，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，但那种气息的确是刀剑没错。

他就是被“他”扰乱了思绪才会被敌方围攻，这个原本以为是同伴的人，原来却早已背弃了职责，与溯行军一起对付他们。

这个人可是三日月宗近啊！

 

鹤丸这样问，三日月不免露出一丝微笑，他紧紧攥住鹤丸的手腕，这个姿态让三日月看起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势。

他笑了笑，说道：“溯行军的作战策略很有问题，每次都是横冲直撞的乱来。我想，与其那样一次又一次地砍杀，不如换种思路，从根本上解决问题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那就是——”三日月反手将鹤丸甩开，鹤丸就撞到身后的墙壁，一腥甜的血液直冲喉咙，被他勉强压下去，难受得他直发抖。

三日月凑近他：“鹤丸国永，把你审神者的驻地告诉我，可以吗？”

 

三日月的语气温柔，近乎是一种善意的商讨。他的眼神这样勾人心魄，用这样的口吻说话，几乎没有人可以反对他的请求。

但此时鹤丸却如同听到最恐怖的话语，他越发不可置信地望向三日月，“你……三日月，你何必做得这样决绝……”

“我说了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。”三日月道，“与其不断重复对战，不如直奔驻地，也好一举分个高下，这样两方不都省事。”

“闭嘴！”鹤丸气得说不出话来，他终于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真的要与他们为敌了。什么天下五剑，什么众望所归，他明明是这样的可恶！

怎么可能让溯行军侵入驻地，让自己的主人受到一点点伤害！鹤丸狠狠地瞪着他：“我不会告诉你的，你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任何秘密。”

 

“无妨。”三日月点点头，仿佛早就料到鹤丸会这样说一样。他托起鹤丸的手，在那青白的手背上温柔地吻了吻。

“只要想办法让你开口就是了。”

话音未落，一把长刀就横在鹤丸的脖子上，刀刃晶亮，闪着凌厉无比的光芒。

 

“啊哈，三日月宗近竟然要用这种手段逼迫我吗？”鹤丸笑出声来。他贴靠在墙壁上，那刀刃离他的喉咙只差一点点的距离。三日月常年握刀的手非常稳，几乎是纹丝不动地悬在那里，形成一种强劲的压迫。

倾慕更强的人没什么奇怪，鹤丸从来都倾慕三日月，无数次地幻想过于他的相逢。如今这个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，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有损他天下五剑之名的耀眼夺人。鹤丸心情复杂，他没有对投敌的三日月感到唾弃，因为如三日月所说，他只是选择了与其他刀不同的道路，仅此而已。他鹤丸又有什么立场去职责他呢？

长久以来的向往与倾慕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，就算现在那种感觉还在。只是比起倾慕，此时更强烈的是一种失望和愤慨。

 

既然现在三日月宗近与他们是敌对关系，那么，就不能总是让敌人这么称心如意——

猛然间鹤丸就往刀刃上撞去，三日月手疾眼快，瞬时间便将长刀下移。此时他绝不可能让鹤丸毙命，却没想到鹤丸竟然真的将性命置之度外！

鹤丸早就料到三日月由此举动，早有准备地一把抓住三日月的刀刃，也不管凌厉的刀锋割破了他的手掌，他死死地攥住它，狠命往三日月身上撞去——

 

三日月闪身躲过，劈手抓住鹤丸的帽子将他整个人按在地上。鹤丸咳出一点血来，顺着嘴角往下滴淌。他想去抓三日月的脖子，却被对方早一步擒住小臂，提起他将他的胳膊扭在身后。

“放开我！”鹤丸拼命挣扎，三日月却不为所动，用一种近乎不可能的角度掰折着他鹤丸的胳膊，保持着让他疼痛无比又不会断掉的姿势。

 

鹤丸疼得直冒冷汗。三日月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，从他背后凑到他的耳旁，“鹤丸，难道你想去死吗？”

“就算去死……也……也比在这种鬼地方好上许多！”

三日月冷笑道：“原来你也知道这里不是常人所能呆的地方。”

 

这句话说得很是奇怪，既然不喜欢干嘛还要选择这里呢？

然而还没等鹤丸想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，就只觉耳后传来一阵酥麻。三日月的唇几乎贴靠在他的耳朵上，轻声道：“鹤丸，只要你说出来，我就放了你，怎样？”

这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，鹤丸只觉得三日月的唇温热柔软，头上的流苏轻扫在他的脸上，那种感觉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
 

“绝不可能。你这样做简直是侮辱了天下五剑的名号。三日月宗近，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……啊！”

胳膊几乎整个就要从肩膀上卸下来一样，锥心刻骨的疼痛让鹤丸叫出声来。可是他没有办法挣脱三日月的束缚，本来天下五剑的实力就是近乎神话般的存在，何况现在本体不在，他就更不可能与三日月相抗衡。

疼得整个人都要抽搐，冷汗顺着光洁的额头滑落下来。在这样下去鹤丸这条胳膊可就真的废掉了。

三日月松开手，鹤丸踉跄几步，胳膊几乎动也不敢动，只松松地挂在肩膀上。手上血一滴一滴地低落到地上，衬着他雪白的衣服显得触目惊心。他倚靠着墙壁坐在来，微微地喘息。

 

三日月在他面前蹲下来，身手捏住鹤丸尖尖的下巴，将他脸抬了起来。

鹤丸喘息着道：“为什么是我……为什么偏偏把我带回这里询问……”

 

鹤丸从来都有一种格外的敏锐。整件事情，从阿津贺志山三日月在他面前出现，到现在站在他的面前，分明针对的就是他一个人，他不禁怀疑，如果换做另一个人，三日月真的还会做此举动吗。

 

“你还是这样敏锐。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为什么是你，鹤丸，你想知道吗？”三日月淡淡地笑道，又好像根本没做任何表情。他加重了手指的力道，鹤丸吃痛地眉头微皱，却仍然目不转睛地盯住三日月。

然而三日月只是凑近了他，用一种犹如对恋人般温声细语的口吻轻道：“只可惜这其中的原因，我并没有打算告诉你。”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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