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禾

30

鹤丸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，只记得三日月一直和自己折腾了很久，怎么都不罢休地翻来覆去。不得不说三日月在某些方面特别“厉害”，既持久又温柔，是一种内在的“强势”。

不过就算很有技巧，那样激烈的性事过后还是腰酸背痛，身体就像烂泥般瘫软。鹤丸醒来的第一个感觉，就是怀疑自己难道真的老到这个地步了吗？

 

三日月安睡在身旁，胸口随着呼吸稍稍起伏，眉目如画，睫毛浓长，甚至带了点无辜的样子，安稳得就像闹腾了一晚的人不是他。

鹤丸承认自己实在太容易被美色诱惑了，他叹了口气，心想三日月这家伙还是有够折磨人的，一直按照自己的步调走，不紧不慢的，又矫情，真是没办法。

不过昨晚的滋味还不错，过程中三日月的话鹤丸没有忘记，那样温柔地缠绵，那种感情不会是假的。

谁还没有个旧爱，自己的确不用在意，就算三日月的老相好能复活又如何，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有变数的，谁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，说不定那个什么铸剑师没那种能力呢，起死回生，这太玄幻了。

 

去过萤丸的房间，才发现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。鹤丸倒是不担心，毕竟天下剑有多厉害，不用说也知道。

这座城镇靠海，距璃岛隔着一道海湾，这座海湾非常长，像一个天然屏障一样将那座岛屿和大陆隔开。如果萤丸回来，三个人就可以离开了。

又等了些时候却还不见萤丸踪影，鹤丸想他是不是已经先一步走了。这么久日子相处下来，鹤丸感觉萤丸的做事风格非常跳跃，是说干就干那种，跟他还挺志同道合的。

 

所以鹤丸和三日月决定向璃岛进发，鹤丸还想和三日月打赌说猜猜萤丸会不会在那岛上，三日月笑眯眯地道你快别闹了。

 

清晨的空气很好，海风徐徐，成百上千的海鸥盘旋在码头上，伴着日出就是一副波澜壮阔的画面。

问了许多船家，竟然没人知道璃岛是个什么地方，更别说能过去的船了。鹤丸和三日月才想到那个岛也只不过是个传说而已，听过的人很少，更没有人去过。

说不定那岛根本就不存在。

 

鹤丸倒是不在意，说真的他根本就不想去什么璃岛，现在这个状况倒让他挺开心，站着不怕腰疼地道：“要不我们别找了，和上次不同，没有专业的船夫，我们根本无法跨越海峡，再说茫茫大海，去哪里找一座小岛呢。”

“说得甚是。”三日月用袖子低着下巴，“可是总要试一试呀。”

“你不会要自己造船去吧！我可不会帮你的！”鹤丸吓了一跳，连忙倒：“做人不要这么固执啊，很可能什么也没找到自己就把命丢了。”

三日月笑道：“我没说要造船，我是想买。”

说着三日月真的向码头走去，鹤丸连忙追上他，“你疯了？你钱够不够啊？你的流苏要省着用知道吗！”

“没关系。”

“喂……”

 

三日月还真的弄到了一艘船，鹤丸简直有些无奈，他道：“你知道那破岛在哪吗？”

“萤丸说一直向北走就可以了。”

鹤丸双臂抱肩，“我看海上这雾是散不了了，这儿的海陆又不熟悉，你不怕出危险？”

“有危险再想办法。”

三日月无所谓地说得特别轻松，鹤丸有点忍无可忍，双臂抱肩道：“那这次我就不去了，反正当初说好是陪你找到天下剑就完事，这么多天我还附赠了呢。”

 

“那我就甚是难办了。”三日月倒也不着急，仍然笑眯眯地一副好脾气，鲶鱼似的贴上来，看鹤丸没什么反应，叹了口气道：“既然鹤不去，那我只好自己去了。”

这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点可怜，鹤丸忍不住偷偷瞟了他一眼，发现那张漂亮的脸上还真带了些落寞。

 

三日月又说了些话，可是无论怎么哄，鹤丸都不理他，折腾了一阵，终于独自转身朝船上走去。

 

鹤丸背对着他，沙滩上三日月投下的影子越来越短，鹤丸突然有点慌乱——难道三日月这家伙真的想自己去吗？万一船翻了怎么办，万一迷路了怎么办，万一弦予复活他俩相亲相爱了怎么办？！

无论怎么看，自己和他就要在此分别了——

 

“喂！”鹤丸朝着那背影喊了一声，三日月停住脚步，没有转身，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。

突然就觉得脑袋上挨了一下，三日月不禁哎呀一声，随后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。

“鹤？”

三日月意外地睁大眼睛，就听身后那人道：“留你一个人，我，我不放心……”

“你啊……”三日月叹了口气，转过身来，和鹤丸脸对脸地：“那就和我一起走——不，是我要你和我一起走，可以吗？”

 

三日月用这种表情，这种语调和他说话，鹤丸简直受到了会心一击。

他拽住三日月头上的流苏，笑道：“既然你求我，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。不对，你可不是君子，君子才不像你这样。”

“哈哈哈，甚好甚好！哈哈哈……”

“别笑了……”

 

说起来容易，实际行动的时候却困难重重，鹤丸说得没错，这海上的雾是散不去的，在这茫茫大雾中，能见度很低，他们必须要划得很慢，才不至于撞到礁石或冰山。

指南针发挥了很大的作用，三日月非常感谢从邻国传来的这种神器，它可以保证他们在大雾中不迷失方向。如果在大海中迷路，那就很可能死路一条了。

 

随着不断向北，温度越来越低，风雪越来越大，有好几次他们几乎要被海浪掀翻，鹤丸想他们是不是来到地狱了。

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水，连一丝生命都没有，冰山漂浮在海面上，海水几乎冻结。如果是人，是根本受不了这种极低气温的。

怪不得璃岛只是一个传说，没有人会闲来无聊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。

风雪越来越大，狂风中夹杂着冰粒，刮到脸上生疼。三日月拽着自己的衣服殷勤地给鹤丸遮挡，被鹤丸推开叫道：“你挡到我视线了！”

 

令人战栗的狂风暴雪他们躲过而一次两次，却不能每次都这么幸运，终于在一次飓风中，船只撞到硕大的冰山，瞬间碎掉了。

那一刹那鹤丸几乎想到那时候的翻船事故，可是这次明显更加惨烈，神秘未知的海洋中，冰冷的海水中头部不知道撞了什么，一下子就晕了过去。

 

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转醒，鹤丸只觉得全身都痛。他努力爬起来向四周张望，却发现三日月并不在自己身边。

风暴还未平息，或许这里的海水永远汹涌。

他不知道三日月现在到底在哪里，这四周茫茫的都是大海，根本再看不到一块陆地，如果三日月没有被冲到这里，那么是不是已经……

鹤丸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是软的，跌倒谷底的心慌乱得让人喘不上气。

他活了这么久，第一次这样手足无措。

 

鹤丸拼命让自己深深吸气，他冰凉刺骨的海风吸入肺中，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感。浓雾中他摸索着走到一处岩石中，决定暂时避一避这可怕的风暴。

 

或许是太过疲惫，鹤丸很快昏睡过去，再醒来的时候，天空已经完全晴了下来，浓雾都散开了。

这些天以来鹤丸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。空气非常寒冷，比在海上还要冷数倍。

他镇定了一下，走出岩石，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——

 

只见数百米的巨浪，还保持着冲刷上来的形状，一拨又一拨地被低到极点的气温冻住，瞬间定格在这里，光滑得像一面面高耸光滑的琉璃。此时风暴过去，明亮的阳光照在上面，折射出耀眼的光芒，与海面上数千座冰山交相辉映，堪称奇观。

传说是真的，这里竟然就是璃岛！

 

鹤丸没时间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，他望着如迷宫般的琉璃阵，心想三日月会不会就在里面。

翻船的时候他和三日月是挨在一起的，他没事的话，三日月应该也不会有事。

鹤丸这样安慰自己，定了定神，迈开脚步朝琉璃阵里面走去。

道路时宽时窄，遇到死路必须远道返回，这里交错复杂，又有光线干扰，稍不留神就会走错路，迷失方向，说不定还会在原地打转。

 

琉璃是雪白的，鹤丸也是雪白的，一片白茫茫之中，只有身上的条链和刀柄发出金色的光泽。鹤丸拔出刀，刀柄上的流苏摇曳，每走过一条路，他都在琉璃上划一道做上记号。

挥刀的时候只感到胳膊一阵疼痛，鹤丸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胳膊上出现一道口子，还流着血，冰天雪地中很扎眼，自己竟然一直都没发现。

他在外套上撕下一块布胡乱包扎上，继续往前走，却却发现这路越走越困难，细小的道路像迷宫般错综复杂，就算做了记号，也没什么用，只会让人懊恼地发现怎么又走回原地了。到后来越来越多次地看到记号，竟然是在原地打转。

 

鹤丸不禁着急起来，数百米的琉璃光滑如镜，倒映着他的身影，不知什么时候，那身影渐渐模糊，冷不防地一眼望去，猛然发现竟然变成了三日月的！

 

鹤丸心中一颤，他一直非常担心三日月的安危，现在看到他的身影，心中不免百感交集，又觉得很奇怪——这里怎么会出现三日月的身影？

难道他就在附近，是被光线折射来的吗？

 

各种想法充斥着大脑，鹤丸一步步往后退，后背撞到身后的琉璃，反身一看，那上面竟然也映着三日月。

三日月正冲他微笑，在寂静无声的迷阵中，那笑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