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禾

第四章

 

清光实在不愿意看那些肉虫子，转身跑到后面的院子里。新选组驻地房屋众多，这个院子被房屋包围，只有南面是敞开的，平时很少有人来搭理，却正好被阳光所沐浴。这里不似其他庭院清一色的盆景流水楼台小榭，而是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朵，像一个天然的小花园。

清光对花花草草不是那么情有独钟，和其他人类男孩子一样，他比较喜欢刺激一些的东西，但是这里却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，因为他总要找凤仙花。

梅雨季节正是凤仙花开放的季节，在一片阴雨连绵中，这种花却开得旺盛，大红的花朵格外耀眼。

清光摘下几朵凤仙花来团成一团儿，用力将里面的汁水挤出来抹到指甲上。凤仙花不但花红，连汁水都是不带任何杂色的鲜红。清光很有耐心地将每个指甲都涂满，晾干，随后五指张开地在夕阳下审视，把不满意的地方再抹一遍，直到每个指甲都是满满的红色。

 

他也忘记了是谁教给他的这种染指甲方式，也可能是他自学成才。他对打扮一向很有研究，或者可以说是过分执着。染指甲，带耳环，穿高跟鞋什么的，他觉得这很正常，谁规定了只有女孩子才可以可爱？

作为刀剑当然越锋利越好，如果外表再可爱一些，就更加能够得到主人的喜爱。

他也很喜欢很喜欢冲田总司啊。

 

……如果安定也能注意到他的可爱就好了。可是他们时时刻刻都在一起，对方的一切每时每刻都在耳濡目染，早就习以为常，无论做什么，反而不是那么特别注意了。

唉，如果能一直和安定像以前一样保持“纯洁”的关系就好了，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……其实清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身旁这个人人产生的这种感情，只是渐渐发觉的时候，已经是一发不可收拾。

可是他没有表露，更没有说出来，即便他的性格还算比较坦然。可是唯有这件事，他觉得一定不能让人知道，不然真不敢想象安定会拿什么样的眼神看他。

何况那家伙还心有所属了。

 

清光往后一靠，就靠在身后的窗棂上面，有点郁闷地抓了抓脑袋。

——他不说安定也没察觉，某些时候安定还真是迟钝……不不不，还是不要让他察觉比较好，不然以后两人还要不要相处了。

很害怕连现在的相处状态都不能维持。清光垂下眼睛，他从来没有这样小心翼翼过。“喜欢”这种感情，是会让一个人改变的吗？安定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维护他对总司的感情的吗？

 

“啊，好累，听他们讲了一天都要累死了，要不要这么多条条框框的规定。”

“毕竟这里是新选组。”

“你还真是想得开，想到以后都要在这里生活，我就……对了伊藤，你觉得我们一番队队长怎么样？”

 

就在清光胡思乱想的时候，身后的窗纸忽然亮了起来，朦朦胧胧的一片昏黄，大概是有人回来了。

如果让人知道他又不老实地乱跑，肯定又会挨骂。清光本来应该逃之夭夭，但听到那两人提到总司，就不禁小心地躲到暗处，紧贴着墙壁偷偷听他们的谈话。

 

“冲田总司么？他剑术高超，名扬天下，能在他地下做事自然很好。”

“这倒是，不过就是没想到他这么柔弱，说起话来也笑眯眯的，我之前还以为是一名壮汉，起码要像土方岁三那样有威严。”

“这叫深藏不露。”这个姓伊藤的人声音平淡稳重，没有一点波澜，可细听，就觉得他的话里总是隐约带着一点轻蔑。他道：“当然也可能是徒有虚名，这么年轻就坐上这个位置，肯定也是需要一些门路的。得到的这些赞誉，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得起。”

“哈哈说的是，到时候马失前蹄可就出大笑话了，不要给新选组抹黑就好。”

“呵。”

“听说他和土方岁三走得比较近，关系不一般呢，会不会……”

……

 

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越说越过分，清光实在听不下去，真想捅破窗户指着他们鼻子说才不是那样的，总司他年纪轻轻就被成为无比的天才剑士正说明了他的天分；当初新选组的组成也有他参与的一部分，所谓的走后门实在是太可笑了，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别人走他的后门才对；还有什么走得近什么的……

但是他不能那么做，他还是懂分寸的。清光捂住耳朵气愤地跑开了，沿着小岔路一口气跑到河边。

 

月光下，清澈的河水倒映出他的影子。一张小脸儿因跑得急有些红润，金色的耳坠明晃晃的，嘴唇嫣红一片，嘴角下面是一颗痣。

清光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，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：“我听有人说，嘴角下方长痣，叫做美人痣呢。”

 

四周寂静，清光正在想刚才的事情，猛然响起的声音不禁让他愣了愣。

他回过头，就看一个男人站自己身后。

这人身穿黑蓝色衣裤，手腕和左肩均带着护甲；头发微长，几缕垂下的发丝挡住了左眼，显得神秘又有点威严和锐利。只是他狭长的深红色眼睛里带着的一丝笑意挥散了他的锐利，给他增添了一份随和的意味。

 

这是一个英俊的陌生青年。清光狐疑地道：“谁？”

“你不知道我，我可是知道加州前辈呢。”那人冲清光笑道。

清光更不解了，就听那人道：“冲田总司名扬天下，谁听了他的名字都要竖大拇指的，我也对冲田先生倾慕已久，所以对他的刀剑也早有耳闻。”

 

清光刚听了刚刚那两人对总司的诋毁，正气得要命，这时候忽然有人来跟他夸奖总司，无疑让他心情好转了些。

本来就是，他主人的强大是人尽皆知的，才不会被两个小人诋毁。

 

清光不禁对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好感，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微笑道：“多谢啦，身为他的刀剑，我也要跟他一同进步才行。”

“我相信你。”

 

这人比清光高了很多，站在清光的面前，他要微微低头说话，就有种俯视的感觉。不过他表情温和，语气谦逊，倒还比较随和。

他微笑道：“不过同是刀剑，我还是更注意同类呢。我对加州前辈倾慕已久，如今终于见到了。”

或许是生于河源下方的刀剑，经历过那样一段贫困的日子，清光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可爱一些，希望能得到别人的认同，归根到底也是一个敏感的人。如今第一次有人这样直白地说什么倾慕，一口一个前辈地叫他，真是让他不禁有点不知所措。

 

清光不禁红着脸低下头，一双眼睛简直不知道看哪里才好。“真，真是谢谢你。”

“不客气，因为我说的都是我真实的感受。”

“呃……”清光挠挠头，“可是我不见得有你年纪大，你叫我前辈，我有点不太习惯，还是直呼姓名吧。”

这人长相比清光和安定都要成熟不少，看样子是比他们年岁大一些，不过也有可能是兼定那种类型的，实际年纪要比相貌小。

但是从谈吐来看，这位可要比兼定成熟多啦。

 

那人笑道，“我是新选组新来成员的随身刀剑，叫加州前辈是很正常的，以后我们会经常遇见，请多多指教了。我叫幽丸，因为刚打造出放置的时候险些找不到，吓得刀匠出了一身汗，所以就有了这个名字，有点像幽灵的来无影去无踪呢。”

原来如此，怪不得瞧他眼生，原来是新来的。

又有了新的同伴，况且还这么友好，清光不禁“恩！”了一声，笑道：“你名字的来源真有趣。幽丸，你是新选组哪一位的刀剑呢？”

“一番队新成员——伊藤加世。”

 

伊藤？就是刚刚屋子里谈话的其中一位？清光一愣之下，不禁觉得眼前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友好了，谁让他的主人背后里诋毁总司，清光觉得这种人偷偷摸摸的做坏事真是讨厌。

 

幽丸道：“但要说到年龄，我的确比你大了些。恩……那我可以叫你清光吗？”

这个人的声音是那种比较磁性的低沉，虽然还是青年，却已有点成熟男人的魅力。

想到他的主人，清光不禁撇过头去，语调也有点冷冷的——如果不带任何情绪说话，他的声音本来就有些清冷。

“刚认识就不要了吧，我们也不是很熟。”

 

觉察到清光态度的转变，幽丸挑了挑眉，一双深红的眼睛盯着清光，更加凑近了一些，“我是有哪里让你讨厌了吗？”

“我只是在说事实。”

 

并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挨得这么近，清光不禁扭头就走，胳膊却被人一把抓住了。

力道不是很大，却让他不得不停住脚步。清光不解地回过头，就听幽丸道：“我可是很敏锐的，如果有的话，能告诉我吗？”

这人怎么有点难缠？被人拉住，甩又甩不开，清光很火大，但是转念一想，这件事也怪不到他头上去，便讪讪地道：“没有，不是你的原因。”

夜已深，他想快点结束和幽丸的对话，安定见他这么久没回去一定会着急。

 

幽丸似是叹了口气，“被喜欢的人讨厌是最悲伤的事，看来加州前辈并没有体会过这种悲伤。可是，我是真的喜欢你啊。”

这人在说什么梦话？清光一头雾水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，幽丸就拉着他的手腕，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