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禾

21

“你不能去。”

双肩被一期从正面扶住，鹤丸愣了一下，“哎？”

觉得有点失礼似的，一期把手从鹤丸的肩膀上挪移下来，撑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。他眼神坚定地：“如果知道了过去，已经消失掉的往事就再次浮出水面，已经过去的的命运，你将会重新背负。”

鹤丸郑重地点头：“我知道。”

“既然已经过去了，就本不该是你现在该承受的。”

“可是有人记得。”鹤丸苦笑，“所以事情还没有过去。”

一期一怔，鹤丸果然还是因为……

像是在自问自答，一期喃喃地：“果然还是因为三日月的关系么。”

 

鹤丸摇摇头站起来，“不管是什么，不管是谁的原因，既然事情针对我，如果搞不明白，我是不会安心的。”

 

鹤丸就是这样的性格，一期叹道：“就算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深渊，你也要往下跳？”

“哈哈，大概吧。”鹤丸轻笑两声，脸上还是那种无所畏惧的表情，他回过头看一期，“不过也不一定是深渊，说不定会是好事。”

鹤丸这样说只是在安慰一期，一期也明白他的意思，只不过谁都没有挑明罢了。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望着对方，鹤丸发现，一直和自己性格相左的一期一振，其实还蛮合拍的。

 

一期深深吸了口气，“我明白了，那么，我等你回来。一定要回来。”

双手被一期紧紧握住，鹤丸能感受到那微热的体温，不禁重重点头，“好。”

 

审神者对鹤丸的决定没有异议。当大家给鹤丸送行的时候，鹤丸笑着说自己只是去过去看看，又不会有危险，怎么一个个紧张兮兮的。

今剑两手交叠地握着小拳头，放在胸前望着鹤丸，“无论如何都请看一看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我还是无法相信三日月为什么会加入溯行军！”

鹤丸点头道：“是，这一次回到过去，不为阻止历史修正主义者，不为溯行军，只是为了自己和同伴。”

小狐丸想到那晚在敌方驻地看到的一幕幕，不禁道：“鹤丸，就算到现在，你还拿三日月当同伴。”

“说实话我也不知道，所有要去搞清楚所有的事嘛。”

岩融拍了拍鹤丸的肩膀，大笑道：“你真要看到三日月你就打他，就当是给我们这些傻乎乎等他的人出口气！”

 

这一说倒把所有人都逗乐了，浓重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。鹤丸笑道：“这个主意不错，就这么说定了。”

光忠还是不放心地对他说：“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？”

“不用不用，又不是去打仗，我只是去当个旁观者，什么危险都没有，你们陪我去万一看到什么尴尬的画面那我多没面子。”

说着鹤丸走到时空转换器旁，按下按钮，顿时周身金光闪烁，瞬间不见了踪影。

他没有看到一期望着他的眼神，那么沉寂黯然。

 

遥远时空，记忆与现实碰撞，神魄与身体相叠，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，发现自己仍在本丸当中。

还是那个本丸，连那棵樱花树的位置都没变，只不过比起后来的枝繁叶茂，这时候的樱树要低矮很多。已是初春时节，树上缀满了粉红的樱花，风一吹，簌簌飘落。

鹤丸想起来了，他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等待着三日月的到来。和大家一样期待着天下五剑，又比大家多了一份急切和向往。

因为实际上他等三日月的时间要更久，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。现在这个梦想即将实现，他反而变得迫不及待。

连大和守安定都揶揄和泉守兼定，如果三日月宗近来乐，那他的偶像地位一定不保，每到这时和泉守都会手握成拳地修理安定的脑袋。

 

当三日月真的站在众人面前的时候，的确称得上风姿卓越，不过在矜持和高贵的同时，却又是难得的平易近人，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甚至还有点脱线，实际上特别温柔，连这个本丸里资质最老，别扭的小心思最多的加州清光，都觉得三日月这个人真好啊。

 

老年人也分两种，一种是三日月这样不爱动弹总是喜欢坐下来静静喝茶的，另一种就是鹤丸这样为老不尊特别活跃的。

他凑到三日月跟前道：“我是五条家的鹤丸国永，我带你去参观本丸。”

这种说话方式像极了老朋友，三日月笑眯眯地欣然同意。他见过鹤丸，那时候的鹤丸还小小的，一张白净的小脸儿肉肉的还有些婴儿肥，不想现在都这么大了，个子几乎都要赶上自己。

 

本丸实际上非常大，因为需要供几十号刀居住生活。三日月自从来了这里不是出阵就是坐在走廊上喝茶，一副现世安慰岁月静好的模样，还没有真正逛过呢。鹤丸领着三日月转悠，绘声绘色地给他介绍这里是卧室，这里是澡堂，这里是南瓜地，这里是马圈……

三日月抬起宽大的袖子掩口道：“主人好可怜，居然还要亲自种地喂马。”

三日月某些时候可真是天真，鹤丸笑得合不拢嘴，拍了拍三日月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：“哪儿呀，这些都是我们刀剑的职责，算是自给自足吧。”

“恩？”三日月有点没反应过来，从被打磨到现在，他还没干过活儿呢。

鹤丸就想着给这个高贵持重仿佛不经世事的刀一点惊吓：“种地喂马算什么，我们还要挑猪粪，刷澡堂，洗衣服呢，剥玉米呢。”

“哦。”三日月点点头，若有所思地：“那用不用侍寝啊？”

“……”

 

走着走着就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，只见这里砖瓦破旧，杂草丛生，矗立着的几根柱子都掉漆了，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。门口两侧分别放了石像，都已经被风化得失去棱角，细看仿佛是两只狛犬。

这里像是一座废弃已久的神社。

熏香味道环绕四周，浓郁得仿佛凝结在空气中。鹤丸寻着味道踏入进去，拜殿里非常脏乱，一片昏暗，只有从窗户缝中照射进来的一点阳光，细细碎碎地铺散在地上，细小的灰尘在这一点微光中飘舞。

就像有一种力量一样牵引着鹤丸往里走，恍惚中他想起搁置自己的那个神社，不似这里这样窄小肮脏，却都是一样的寂静冷清，仿佛一人都不曾来过，就被遗忘在那里了。

鹤丸摇动挂在门口的麻绳，麻绳上的铃铛早就生了锈，随着鹤丸的动作只发出沉闷的声音。

 

鹤丸仰望着屋顶，忽然想这里这样乱，鬼气森森的，干脆躲起来吓吓三日月好了，看看这把天下五剑是什么反映。想到这他窃喜，望了眼门口弯腰研究石像的三日月，蹑手蹑脚地往里走，雪白的衣衫一闪，消失在偏殿之中。

等了很久都不见三日月来找他，甚至连呼喊都没听到。鹤丸再也沉不住气，干脆就出来了。

然而门口根本没有三日月的身影，只有圆润的石像傻呆呆的立在那里。

“三日月——三日月——”

鹤丸在神社里一圈圈走，几乎把每个角落都翻遍了也没发现三日月，看来是早就离开了。

 

跑哪儿去了，这么大年纪腿脚还挺灵便！鹤丸退出神社，外面的阳光明亮又刺眼，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。

不禁用手遮在眼睛上，鹤丸顺着原路往回走，一路上却都没发现三日月的踪迹，问了玩耍的五虎退和前田藤四郎也都说没看到；又到处找了找，还是没有。

 

眼看天色渐晚，鹤丸不禁担心起，知道这次自己玩过火了。他也不是很了解三日月的脾气秉性，看他那样子是个路痴也说不定，肯定是找人找不到，自己拐来拐去地迷路了……

好不容易来到大家身边的三日月，竟然被自己弄丢了！

主人一定会罚他跪搓衣板的……

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完饭，挨着鹤丸的光忠看鹤丸畏畏缩缩的样子道：“哎，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，难道今天的料理不合胃口？”

接着就是一副受打击的模样。鹤丸连忙安慰他，“不是不是，小光的手艺我还不满意？”

莺丸优雅地用小勺喝着汤，问道：“怎么不见三日月呢？”

他和三日月年龄相仿，志趣相投，两三天的功夫就已经成了极好的茶友了。

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想起来了，长谷部道：“鹤丸，你下午不是带三日月参观本丸了么，之后他去了哪里？”

鹤丸支支吾吾：“哦，他呀，可能逛得有点累了在睡觉吧。”

“那也要吃饭啊。”说着长谷部站起来，“身为主人的近待，要代替她照顾好每一把刀。我去叫三日月起来。”

鹤丸连忙稳住长谷部，当机立断捂着肚子弯腰站起来，“哎，正好我肚子有点疼，稍微离开下，等会儿我直接把他带来吃饭。”边往外跑边说：“你们不用等我们了，吃完就撤吧，记得留一份豆包！”

 

五虎退小声地问一期一振，“一期哥，刀剑也会拉肚子吗？”

一期一口年糕噎在嗓子里不知该怎么回答，药研扶了扶反光眼镜：“你鹤丸哥哥好动，肠蠕动比较活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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