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禾

第二章

 

眼前这两个一口一个刀剑，一口一个有钱没钱的，卖小物品的摊主大叔满脸问号，最后插嘴笑道：“没有钱也没关系，这个风铃送给你们啦。”

“真的吗？太好了谢谢！”

安定一脸欣喜，连忙鞠躬道谢。他的样子本来就可爱讨喜，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更惹人喜爱，完全是听话懂礼貌的好孩子模样。

“为什么呀？”清光不可置信，心想大叔可别被安定的外表欺骗啦。“大叔你这样就不赚钱喽。”

“没关系没关系。”大叔笑得亲切，他的手非常大，挥动的时候就像蒲扇一样。他说：“你们是冲田总司的亲戚或者下属吧？那就送给你们，我这个人可是非常憧憬冲田的，因为他实在太厉害了，整个京都都没有能打过他的吧？哈哈哈！”

 

看来每个男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位武学传奇，渴望成为他，就像每个少女心中都藏着她们喜爱的美少年，渴望嫁给他。虽然不一定能够美梦成真，但能为憧憬喜爱的人做点什么，是每个人求之不得的事情。

安定双手捧着海螺，清光则给自己挑了一把木梳。据那大叔说这木梳是桃木做的，用它梳头最滋养头发。

其实不用他介绍，清光一眼就能看出这木梳是什么材质。是桃木没错，不过实在不是上等的。上等的桃木纹络清晰，摸起来质地光滑，手感厚实精细，全不像这样单薄。

不过这木梳暗红色的纹理倒是清光最喜欢的颜色，他对这些小物件有一种近乎痴迷的喜好。和安定总是用手指去竖立头发不同，清光对这些事情绝不肯马虎，他每天早上都要用木梳把他自己的头发细细打理，绑成细细的一缕，柔顺地搭在胸前。不过他头顶的头发似乎怎么都梳不整齐，略显蓬松的样子，清光倒也不在意，甚至很喜欢，他觉得所有头发都贴在脑皮上的样子简直丑爆了。

 

梅雨祭热闹非凡，得到了心爱的礼物，清光和安定都很高兴。

其实他们是偷偷溜出来的。按理说刀剑应该时时刻刻陪在主人身边，以备不时之需。不过连日来的闷热让身上几乎都要发霉，有热闹可以参加让他们两个本爱玩闹的简直不能抗拒。

最近一段时间京都都很安宁，那些时不时的治安纷争和倒幕派都不约而同地销声匿迹般，连隔壁街上大婶的阿猫阿狗都不那么容易丢了，整个京都都沉浸在一片安静的潮湿和温热里面。不过有土方岁三在，即便没有任务，剑士们也不敢怠慢，整日地模拟演练，只是有时候总司会趁土方不注意偷偷给自己的队伍放假。他似乎很会钻土方的空子，很有办法让那个魔王无可奈何。

 

明亮的彩灯把夜空染得如同白昼，安定和清光对什么都很好奇，就算他们总是偷偷跑出来玩，对人类的东西还是感到新鲜。

他们看完捏面人又看吊金鱼，轻薄有力的鱼尾啪啪啪地甩了清光一脸水渍，弄得有点洁癖的清光几乎发狂；安定拿着免费送的和果子吃，躲着扑过来抢夺的清光，最后粘腻的糕点糊了两人满手；京都地区的梅雨时节要吃流水洗面，他们偷偷混进去，狼吞虎咽地吃得差不多了才被人发现是来吃白食的，一前一后地逃之夭夭……

还有卖小鸡的，安定和清光一起蹲在装着满满小鸡的大纸盒子旁。看得眼睛都直了。小油鸡嫩黄的身子绒球一般相互挤来挤去，叽叽叽细细地叫。清光好奇地把一根手指伸过去，小油鸡就轻轻地啄他。

 

他们两人总是在一起，性格喜好却大相径庭，难得有共同喜欢的东西。好在小油鸡卖得很便宜，他们用和果子换了两只，装在小盒子里用手捧着，小心翼翼地。

安定嘿嘿嘿地笑道：“清光你看，这只好像你啊，好傻。”

无论怎么看安定都是乖乖少年模样，可偶尔流露出的状态就好像他脑子里什么地方突然被点亮一般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小恶魔气质。

清光气得跳脚：“你才像小鸡仔，你才傻！”

 

得到了各自喜爱的东西，玩得也尽兴了。他们要在半夜偷偷溜回去，来个神不知鬼不觉。至于小油鸡，如果第二天有人问起，就说是临街食铺里不小心跑出来被收养的。

如意算盘打得非常好，可惜刚一推门，就只见被灯笼照耀得通亮的院子里，所有人都站立整齐，身披新选组独有的蓝色羽织，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。

 

两人都傻了，一只脚还保持着要迈进门槛的姿势，进也不是，退也不是，众目睽睽之下非常尴尬。

真想拔腿就跑，然而在给大家讲话的土方岁三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，直直地走过来。

土方岁三是新选组副长，擅长权谋，攻于法度，性格严肃有手段，可以说是新选组的灵魂人物，实际支配者。他整顿队伍特别严苛，不放过哪怕出一点点差错，整个队伍里几乎所有人都怕他。

 

清光和安定都石化了，土方低头望着他俩，脸上简直乌云密布。

“你们去哪里了？”

“去，去街上……”

“去街上干什么？”

“买东西……”

“手上拿的什么？”

“风铃。”“木梳。”“还有小鸡仔……”

土方表情阴得就像要吃人，不带温度地：“夜里出去，玩忽职守，你们把身为刀剑的职责放在哪里！”

 

“对不起土方，是我让他们帮我去买东西的。”

人群里响起冲田总司的声音。他的声音很温和，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里还带着一丝调皮。他本来就不是那么死板苛刻的人，甚至和他的两把刀一样爱玩闹。

土方眉头微皱地看向总司，就看到总司走上前来，拿过安定提在手里的海螺。“好漂亮的海螺风铃，我需要的就是这个，辛苦你们啦。”

 

还没反应过来，总司已经回到了队伍，土方也开始继续巴拉巴拉。两人噔噔噔地跑到冲田身边，一起听土方说话。土方身旁的堀川国广无奈地苦笑，似乎很是捏着把汗；另一边的和泉守兼定却直冲他俩挤眉瞪眼，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，清光就觉得他怎么那么欠打。

 

土方说，安分了很多时日的倒幕派最近又蠢蠢欲动起来，已经有很多现象表明。现在正是新选组提高警惕的时候，千万不能因为这些天来的无事而松懈。

接下来他又细讲了到底有哪些现象，接下来的什么计划，什么筹备，什么训练。清光安定也听不大懂，好不容易结束了，土方这家伙还没忘记对他俩的惩戒，众人里只把他们留下了下来。

总司说，直接让他这两把刀去后山田地里干活一个星期，土方“恩”了一声，似乎对这个决定也十分满意，又想着毕竟是冲田让他们出去买东西的，总不能让冲田也一起受罚，也算是小惩大诫了。

 

后山道路崎岖，十分不好走，清光最讨厌到后山去，何况还要去一个星期。他和安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山路上，稀糊糊的泥浆直甩到清光的鞋帮上面，恶心得他直抓狂。

清光临近崩溃的边缘：“总司竟然都不帮我们求情！我早就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站在那个魔王那边一起欺负我们！”

安定这时候倒人如其名般地安分，一副理所当然的淡定：“可是，这次本来就是我们不对。”

清光撇嘴，“你的风铃都被拿走啦。”

“可是，本来就是要送给总司的啊。”

“和泉守他昨天都有在笑我们你没看到？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你不要再可是啦！”泥泞的道路让清光的情绪十分糟糕，他平时是个对外貌特别讲究的人，想着法儿地让自己可爱，容不得一点脏东西靠近。

 

后山的田里种满了梅树，仲夏时节，梅子都已成熟，在一片淅沥的小雨中，几乎都能闻到那酸甜的气味。

两人拖拉着编织袋来到梅林里，之间茂盛的乔木苍翠欲滴，枝头间满是诱人的梅子。安定就想到冲田最喜欢用梅子酿成的梅子清酒，虽然他本人是喝不出有什么特别，但因为冲田喜欢，那么他也就喜欢。

 

梅树很高，两人都想做下面捡梅子的，而不像做爬到树上摘的那个，公平起见不得不猜拳决定。

清光的运气一向比较背，最后还是他不情愿地爬上了树，事先还说好回去之后安定要帮他洗衣服，安定就说才不要。

 

两人虽然吵吵闹闹，但干起活儿来还算默契。但少年心性的两人没什么长劲儿，只一会儿工夫，清光就恶作剧似地把梅子往安定脑袋上仍。安定不服输地捡起地上的梅子，瞄准清光，“嗖嗖嗖”地反击。一时间漫山遍野全都是少年的叫声笑声，似乎刚刚的不愉快情绪全都一股脑跑到了九霄云外啦。

清光躲在茂密的枝叶后面，抓了一只梅子，看也不看地往下仍，这种射击游戏讲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，以快治人。

 

用了很大的力气投射，只见那梅子以抛物线的轨迹直直地落在一个人的头顶，随即弹跳下去，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山坡下去了。

那人“哎？”了一声，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。清光从树后探出脑袋，安定也转过身。

来者身披薄衫，头顶扎着长长的马尾直到腰际，眉目清秀温和，竟是冲田总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