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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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跟踪的戏码很好玩是不是？”一想到昨晚自己和三日月的这样那样可能被这家伙看到，鹤丸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。虽然他活到这个岁月，奉行及时行乐，早就把不必要的纠结抛在脑后，但不代表他喜欢被人窥视。

 

然而鬼丸只是冷冷地看着他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。

鹤丸也真是佩服他，他想到北条时政那个人暴戾蛮横，镰仓幕府早就是他一个人大权独揽，鬼丸又这样乖僻，淡定得让人怀疑是不是脑神经坏死，还间歇性变态。

他们主仆俩果然是一对儿。

 

鬼丸的长发从肩上垂下来，头上的菱片在树影下反射着昏暗的光线，一张脸是苍白的，深黑的细长眼睛就格外显眼。

他实在也是好看，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乖戾气场，很难让人喜欢。

 

鹤丸握紧刀柄，只觉得手心里微微出了些汗。他将刀从鬼丸的脖子上移开，向前一，细长的刀刃就刺进了鬼丸的肩膀中。

 

鬼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，只是身子随着刀刃的拔出晃了两晃。血从伤口溢出，在黑色的羽织上染红了一大片。

鹤丸反手将长刀收进刀鞘中，鬼丸一时间倒是有点意外。只见鹤丸垂着眼睛望着鬼丸，他的金色的眼睛里有种别样的灵动——

“这刀是我还给你的。”鹤丸道。“我这次不杀你，可是鬼丸国纲你要记得今天你欠我的人情，将来不要恩将仇报。”

 

说完鹤丸就离开了。鬼丸望着那人消失的背影，慢慢地伸手捂住肩上的伤口，摸到一片温热粘湿。

那时候他也曾把长刀刺进那个人的肩膀中，这次他们扯平了。

不知怎么的他就想到他甚至将那个人压在身下，企图让他尝受不可接受的侮辱。这个想法和昨晚他在月光下，朦胧中看到的景象重叠，竟有种异样的感觉。

 

鬼丸不喜欢这种感觉，他的心向来毫无波动，冷得像数九寒冰。

鹤丸国永，自己果然是——十分的憎恶他。

 

鬼丸抓紧了衣服，渐渐眼前一黑，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。

 

岛屿距离大陆并不是很远，回去并不需要长途工具，鹤丸就决定用这里长得十分茂盛的竹子，做成竹筏划到对岸。

于是他的太刀变成了砍刀，鹤丸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本体这么使用，看着高大的竹子轰然倒下，他还挺有成就感的。

 

三日月自告奋勇地来帮忙，他动作华丽地用他的长刀砍向竹子，竹叶纷飞，盘旋在他的周身，反射着明亮的阳光，情景煞是好看。

然而竹干安然无恙。

鹤丸就让他去好好养伤，中午时分，自己就用竹子和藤蔓做好了一张竹筏。

 

“真厉害啊，鹤。”三日月啧啧称赞，笑眯眯地靠过来。“找伴侣就要找鹤这个样子的，甚好甚好。”

“这个夸奖真是让我受到惊吓。”鹤丸将是最后一个绳结打好，挺直身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。

“辛苦了。”三日月做了一个让鹤丸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举动——他用自己的袖子给鹤丸擦了擦额头的汗。

 

鹤丸一下子向后蹦开，抱着肩膀直打哆嗦，“刚刚还很热，现在我怎么感觉有点冷……”

三日月笑得爽朗，“哈哈哈，你看这降温效果不是很好吗。”

鹤丸在外漂泊惯了，直来直去的，搞不懂三日月九转十八弯的。

但他一直在强调的“情调”，鹤丸感觉自己还挺受用的，毕竟三日月那么美，总是自己占便宜，嘿嘿……

 

竹筏载着两人漂流过海，竹筏虽小，好在一路上风平浪静，海面宁静蔚蓝，天高云淡，偶尔还有海鸥围绕在四周。

很快就抵达了岸边。鹤丸从竹筏上跳下来，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。

 

七天之后，两人到达了伊东城。

伊东旧时候只是一个临海的小渔村，随着贸易的兴起，渐渐的这里被开发利用。船只往来繁忙，商人往来不绝于耳，海外的好东西从这里源源不断地运往内地，是一个凭借贸易发展起来的繁华城镇。如果说京都是日本繁华的中心，那伊东就是繁华的起始点。

 

集市上叫卖声震天，网罗了各种各样新奇的玩意儿。鹤丸好奇地东瞅西看，虽然他活到现在见识过无数珍奇异宝，本身甚至还和国宝呆在一起过，可他还是喜欢这些东西，或者可以说他就是喜欢热闹的地方。

 

鹤丸只觉得他们集市上所有人都在对三日月频频侧目，纷纷小声议论，鹤丸都听到他们说的什么了，有大胆的还朝他俩挥手。

这家伙可真是招蜂引蝶，鹤丸道：“下次可要离你远一些，三日月，你这把刀实在是太出风头了，真是吓到我。”

三日月丝毫不觉得尴尬，竟然还微笑着回应别人，好像天生习惯受到瞩目似的。确实，如果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，这样走在街上，根本就是一个人类贵族阶级。

 

三日月道：“他们未必全是在看我，而是在看你。”

就只听人群中女孩子羞涩地道：“啊快看，那位白先生好帅啊！”

旁边的女伴道：“我还是喜欢那位蓝先生，又高贵又典雅，很亲切随和的样子，看起来好像还很有钱？”

“可是白先生好优雅好可爱，而且他的外套好有特点……”

 

三日月颇为自豪的样子，转头望着鹤丸道：“看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 

这里往来的商人游人多，客栈就多，名字起得各种各样，让人耳目一新，有的还很诗情画意。

鹤丸和三日月来到一家名叫梨河泛泛舟的客栈，因为鹤丸觉得这家名字很好玩。

问起来，才知道原来伊东靠海地势低平，河流交错纵横，早些年这家客栈老板家住河流上游，为了追求心上人，常常顺流而下去和心上人约会，两人泛舟河上，好不惬意。又因为那条河岸边长满了梨树，一到春天，花瓣随风而下铺满河，故叫“梨河”。

后来老板取得心上人，打拼了许久有了资金，便在这边开了客栈。此时那条河早已因为铺路而被填平，两人齐眉举案也再不用泛舟，但为了纪念当年美好的少年时光，就将此客栈起名为梨河泛泛舟。

 

这种超豪华客栈，尤其还有典故的超豪华客栈，一般价钱都不菲。问价也是白问，两人身上根本一分钱也没有。

鹤丸回头把三日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，伸手将他领口上的流苏拽了下来，一把拍到桌案上，“掌柜，这个够不够交房钱？”

那流苏上方穿了只金珠，煜煜生辉。掌柜用两根手指捏起来凑在老鼠眼前看了又看，眉开眼笑地：“够，当然够，这可是真的黄金！给二位最上等的房间伺候！”

 

两人在樱河泛泛舟好好地休息了几日，这里地段繁华，鹤丸很容易就找到了仙人团子。他除了买好这次三日月要吃的分量，还买了好多以备不时之需。

当然钱还是从三日月身上弄下来的。三日月说你也可以用你的金链子，什么脖子上啊，衣服上什么的。

鹤丸反驳说他链子只要一拽就坏了，整个都带不上去，总不能让那链子一边飘着吧，还是三日月你身上的方便。

 

休息好了，三日月的伤也痊愈了，接下来就要办正事了。鹤丸将那封信从怀中掏出来，还好他保存得仔细，才没被海水淹没。“伊东城，落华街，霓月收。”几个大字还是那么瘦劲有力。

伊东城的街道纵横交错，繁华热闹，可两人经过打听来到落华街的时候，却大感意外。

 

只见这里门庭落败，杂草丛生，向里望去，只有几家破旧的小食铺，整条街上冷冷清清的，甚至还有野猫横行。

街头有一个石牌，上面堆积了厚厚的尘土。鹤丸轻轻抹去，只见上面刻写：“三十里笑客落吟，夜半巡华彩初上。落华缤纷。”